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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情深知其所处

    题目是瞎编的这只是一个以《科尔多瓦之夜》中出现过的地点为线索的简短欧洲游记


    ——“甘地那圣玛利亚,美德恩惠传四方。”

    当我沿着巴勒莫的海港“La Cala”像条被烈日晒干的咸鱼那般闲闲遛哒的时候,我猛地撞见了那座曾经在《科尔多瓦之夜》里出现过的小教堂,甘地那的圣玛利亚。当时写下这座教堂的名字,只是因为我在巴勒莫的谷歌地图上看到了它,矗立在海港边,又小又不起眼。在这个小教堂后边那已经不存在的墓地里,有着不存在的瓦尔加斯家族的坟茔,上面放着一朵白色的雏菊。

    在一座城市邂逅自己在文里面写过的地方,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妙,即使我知道谷歌地图并不会欺骗我,我还是会像个傻瓜一样蹬蹬蹬跑进教堂里,然后坐在长椅上肖想着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某一天,金发的考古学家走进这座古朴的教堂。




    这座教堂的建造始于1490,为的是纪念在1392出现过的圣母显灵的圣迹,当时有的囚徒说他们向圣母许愿,让他们从锁链中解放出来,而他们的愿望实现了。于是甘地那的圣玛利亚的意思是“锁链圣母”。由于采用的是哥特风格的建筑方式,这座教堂远没有巴勒莫的其他巴洛克风格的教堂那般金碧辉煌,但是在傍晚时刻,空无一人的它有着异乎寻常的宁静感。




    站在神父宣道的讲坛上,体验一把那个并不实际存在的名为“老保罗”的神父的感觉。

    “老保罗!”年轻人不自主地敲着桌子,“他还没有调去其他教区!他居然还在那里!”

    “老保罗还在,”波诺伏瓦先生看着又是敲桌子又是跺脚的年轻人,微笑着点了点头,“他很乐意跟每一个进入教堂礼拜的人谈谈上帝和上帝的子民,于是他跟在下说了这么一个故事。”

    他有意无意地顿了顿,而年轻的强盗将手肘支在桌上,上身前倾,紧紧地盯着他,活像是要吞下他所说的每字每句。“那个故事关于教堂后的一块墓地。墓地里没有安息的死者,只有烧焦的木板和碎石。教堂没有清理掉这些木板和碎石,但也没有竖起墓碑,只是挑出两块木板钉了个十字架。出于某些原因,十字架上没有名字。老保罗说,他每天清早去清扫墓园,总能看到坟茔又变高了,兴许是深夜有人偷偷添了些废墟里捡来的石块。每年诸灵节⑥到来的时候,这块墓地前总是摆满各色各样的鲜花。在下觉得难以置信,老保罗便热心地带着在下到教堂后面去看,那里果然还堆着不少花束,尚未完全枯萎。”

    年轻的强盗又狠狠地抽了口雪茄,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。“这烟可真够劲儿。”他喃喃道,把烟都咽了下去。

    “唉,当时手头没有任何可以供奉的东西,只好从老保罗那里讨了一支白色的雏菊,放在墓前。在下一直不知道那无名的死者究竟是谁,却没有料到,居然会在这里,从您的口中知道答案。”法国学者说道,声音低沉而侬软,“那是瓦尔加斯家族的墓地。”




    夜色中的甘地那圣玛利亚教堂,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那个静谧的夜晚,有神父和考古学者在诉说着那个被人遗忘的故事。



    事实上,这不是我第一次与自己在文中所写的地方的邂逅,这种邂逅总是能够带来惊喜,就像虚构的概念化为现实。在塞维利亚,攀爬大教堂的吉拉尔达塔的时候,我俯瞰着这座城市,就像重新经历文章开头的那一段描写:

    深陷在石壁里的窄窄方窗拂进了瓜达尔基维尔河上的风,带着几分闷热的腥气。上了年纪的敲钟人喘着粗气,总算攀上了顶层,他习惯性地向下张望这座城市,眯起深棕色的眼睛,俨然高踞于王座之上的国王,审视着自己的土地。

    这里是阿尔卡萨王宫,那里是旧御花园,再远点是黄金塔,若是转到另一边来,就可以看到最近刚搞了个罗马式白色大理石外墙的市政厅。费尔南多的眼睛眯得更细了,他看到了什么?几辆运送蔬果和鲜肉的驴车正停在市政厅外,在这连上帝也要雷打不动地小憩的时间?难不成市长老爷今晚又要搞什么隆重的晚宴,现在就得开始着手准备?

    唉,晚宴,晚宴!敲钟人连连叹着气,搓了搓手,打开大钟的木栅栏,一把抓起钟绳——从没有停止过的狂欢!在塞维利亚!

    巨大的钟舌被扯动,撞击着金属内壁,钟声如洪水般骤然冲闸而出,顷刻间淹没了这座城市的寂静与热风。






    在塞维利亚市政厅里的那个虚构的“摩尔式”的喷泉里,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跌入了水中,水柱浇在安东尼奥的黑色脑袋上,让他像猫一样甩着湿漉漉的卷毛。这个摩尔式的喷泉描写来自于塞维利亚的阿尔卡萨宫的花园。




    哗啦!他的后背落在了细白的阿拉伯瓷砖上,瞬间被浸得湿透,双脚却还狼狈地搭在喷泉边缘,年轻的鼓手跌倒在他的胸前,只比他好那么一点点儿,可是出水管适时地喷出几道水柱,其中一道不偏不倚地正浇到了那黑色的脑袋上,哈哈哈哈!鼓手大笑着,像猫一样甩着水花四溅的脑袋,灵巧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,索性一屁股坐在喷泉里,老爷,老爷,瞧您现在的样子!

    如果有镜子的话,在下倒很想看一看。他仰面躺在水里,哭笑不得地说道,然后他睁大了眼睛,看到波希米亚人蹦了起来,再次将脑袋凑到水柱下,欢快地叫着,黑衣因为湿透而紧紧地勾勒出美好的胴体,面具下的铜色肌肤淌出鱼鳞般的光泽,若说甘松香和海螺也比不上那般晶莹。这时候可该唱首歌子呀老爷,鼓手叫道,就唱那首没能唱完的塔拉拉吧!





    在科尔多瓦,我重新邂逅了大清真寺和古罗马桥,这两个地方也是故事发生的重要地点。古罗马桥头的广场上,强盗加西亚的绞刑成为了最为盛大的庆典,而在大清真寺的天主堂里,波希米亚人向法国学者递出了一束小小的橄榄枝。




    强盗加西亚的死刑执行之日终究还是到来了。死亡的公开展示总是最为盛大的狂欢,更何况是一个传奇强盗的死亡。小贩沿街兜售着关于加西亚生平的小册子,年轻强盗在册子里被描述成罗格尔·台·弗洛尔④式的传奇人物,戴着款式新奇的帽子,有二十多个漂亮的情人,这些情人里甚至还有教区主事的私生女。五彩斑斓的人流如同出闸的洪水,熙熙攘攘朝着大清真寺前的广场涌去。不少人身着盛装,俨然像是要参加圣雅各节的游行,只有我们那位可敬的考古学家,全身皆着素净的黑衣,就连灿烂的金发都用黑色发带束了起来,仿佛即将奔赴一场葬礼。

    波诺伏瓦先生决定用这种方式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强盗朋友送行,可是在这场盛大的狂欢中,他的悲悼显得如此不合时宜,乃至有些可笑。他在拥挤的人群中被前后推搡,步履沉重地向刑场走去。在广场中央的雕塑前,古罗马桥与广场的交界处,一座临时高台已经搭了起来,孤零零的一架木头机器停放在上面,毫无起眼之处。乍看过去,不过是一截不到一人高的木桩,连着一环铁圈和一块横放的木板而已。






    但此刻他的哀悼仍未结束,他也无心去扮演偷窥月神狄安娜的处子之身的莽撞猎人②。他信步踱进了大清真寺,经过被累累果实压得枝条弯折的橘子树,推开高耸的黑色木门,进入寺庙内部。阴凉的空气让他暂且平静了下来,借着阴暗的光线,他缓缓地穿过深红色条纹的阿拉伯式半圆形拱柱,如同穿过遍布巨树的幽深森林。这些庞然的拱柱见证了阿拉伯文明的撤退和天主教文明的重新崛起,它们在经历了四百多年天主教君王的统治之后,仍然顽固地拱立着,永恒地向它们唯一的真主祈祷。它们遍布整座清真寺,仅有寺庙中央的大天主圣堂里没有它们的影子。那便是上帝的领域。

    此时此刻,大圣堂里点着几盏油灯,一位神父拖长了平板的音调念着:“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,也不怕遭害,因为有你与我同在。”③祈祷席间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。波诺伏瓦先生轻手轻脚地加入了他们,双手十指交叉握拳,抵在额间。


    不过在科尔多瓦,最令我意外的还是圣多明尼各会。这个几乎不能算是景点的小小的教会,居然会被标注在青年旅社给我的地图上。科尔多瓦的古城区极小,我只不过在里面兜兜转转了二十来分钟,就找到了它。




    那面白色的墙上写着的字就是“圣多明尼各会资料馆”,这也是学者先生前去拜访的地方。

    他最终在一个小广场前寻到了圣多明尼各会。棕木大门吱呀打开,门后的阴影里出现了一张中年神父的消瘦面孔,满脸盘桓的皱纹犹如刀刻。打量着眼前这风尘仆仆的考古学者,他脸上的皱纹却慢慢地打开了,变成了一个括号。

    我们已等候您多时了。神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一字一句说道。

    早在三周前,波诺伏瓦先生即将踏上考古旅程的时候,给科尔多瓦的圣多明尼各会写了一封信。因为塞维利亚有几位历史学家告诉他,在那边教会的资料馆里,存放着一批古罗马的原始文献,也许会对他的考古有所帮助。他在信中恳请教会对他开放这批文献,显然,他的请求得到了回应。


    从塞维利亚到科尔多瓦,再到巴勒莫,这种不断与自己笔下的人物拜访过的地方邂逅的过程,让旅途变得更加兴味盎然。这种他们仿佛真正地存在过的感情,也在这些或是古朴或是富丽的建筑中,得到了寄托。情深知其所在,不过如此了。
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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